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蒜之小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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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16-12-21 14:59:13 | 只看该作者 回帖奖励 |倒序浏览 |阅读模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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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食蒜,最能勾勒众生。

      馆子里吃面,各有吃相。文雅些的戒蒜,拌了挑着吃;豪放派唏哩呼噜,塞一口满嚼着,捏蒜瓣的手已经悬在往嘴边送的半空。北京的炸酱面跟蒜最配。肉丁酱,虾皮酱还是鸡蛋酱,没有蒜的参与,得味不足一半儿。面要锅挑——不用笊篱,直接从开锅里挑出来,面条表面挂着一层薄汤,浇酱速拌,加黄瓜丝,小菠菜,萝卜丝,豆嘴儿,白菜丝或芹菜末,点醋。屏着气挑一箸子,嘴就碗,一口下去,菜味面味酱香扭成浑音厚调一句闷闷的唱,往舌头上压,往上颚上挤,往牙缝里渗——检票口的拥挤,磕绊拥撞停不下脚,忽的入了嗓子,音唱戛止,一厅行者,身子挤过检票口,魂儿没跟上,木乜乜毫无重感烟散着。半瓣儿蒜,半瓣儿蒜的辣进了嘴,老树上吊着的铜钟,清越激昂地来了那么一下,魂儿们一振,凑聚树下讲述各自经历——菜说大野,面言热锅,酱叙晒光。

      北京的馆子里少不了蒜。讲究一些的,捣成泥混以香油,客人要,来上一碟;粗拉的,整头在柜台或者餐桌不起眼的地方放着,谁吃,自取。馆子小大看厨师,厨师傅是否敬业,看馆子里用蒜。蒜泥蒜米蒜片,各有各的用项。饺子馆,甭管多有档次,那蒜只要不捣,剁得再碎,也属厨子偷懒。看一家馆子小气大方,从他们怎么给你蒜就能品出来。整头抑或一抓五六瓣,甭问了,老板不抠唆。三两瓣续着给,吃完饭瞧碟子,碟子心微鼓的居多。无奸不商,商之奸在是否能拽住人心,在明天,过奸则贱。

      进北京人家里吃饭,不容易。非至亲至近之人不招待。看一户人家的孩子是否懂事,去家里吃一回饺子或面条就能判断。大人在厨房里忙着,客人在屋子里喝茶,七八岁的小男孩小女孩,不声不响从哪儿掏出两头蒜,躲在一边儿偷听大人闲话,手不闲着。饺子面条上席,剥好的蒜,让小胖手攥着放到桌上,你想捏捏的念头刚生出来,小胖手儿,抽走了。

      市场上卖菜的,姜蒜的卖家仿若独一行似的,一年四季,只卖姜蒜。中年男性居多,衣服褶皱,略显邋遢,语迟话少,价钱随行就市,很少给小分量。新蒜下来,带着寸把长的蒜莛,洗得白中透紫,撕开外皮,单瓣一挤就进嘴,微甜,辣在甜之下隐着。新蒜季过去,带缨编成人字形的辫子摊地上,多少钱一挂,拎起来沉甸甸。干蒜头四季都有,人丁不旺的小户,日子过得扭捏,随吃随买。

      三百六十五日的一年中,有个蒜的节。腊八,醋和蒜独占了人们的日子。腊八粥熬好了,抹完了院子里的枣树香椿,勺儿挑着喝,手捧着喝,腻了,想起还有桩大事儿没了。刷瓶子找坛子,紧忙着街上排队买醋。家里的人翻出蒜口袋揪下蒜辫子,净了手,一瓣一瓣地剥,剥好的蒜汇集到一处,琼白,饱含水分。初一吃素馅饺子,非得有几瓣绿绿的腊八蒜配着才属得口。蒜有醋甜,蒜之辣,是孩子们手中的玩具朴刀,没开刃钝了的木扁铲似的。

      迎春的鞭炮声里,文雅士案头清供的水仙开得妍巧。

      北京苦寒,其苦之一在色寡。檐瓦暗灰,天被冻得高蓝。唐花非常人养得,蒜补了花儿们的缺。讲究一些的,挑个头匀称的剥皮用竹篾铁丝穿了,比照碟子,稳进去,清水泡着,只为看青儿。实用主义,土培。漏了底的脸盆,致了仕的花盆,均被返聘上岗,筛细土,蒜瓣揞土里浇上水,炉边桌下一放,七八日一蓬青蒜喷薄而出,稚绿戳眼。初茬儿且舍不得吃,非得等着贵客临门或者那蒜色暗下去泛了微黄,叶子快都挺不住有了披离貌,才动剪子剪了,肉丝炒或者切了抹刀末做面码。蒜盆又归了原位。第二茬,第三茬,大座钟的钟摆声音里不着急不忙慌地长。

      蒜黄算得上是人间奇物。暖洞子里生发,不见光。筷子高,根根儿都细细瘦瘦的。茎近葱白,叶偏明黄。打捆卖,一掐子一捆。卖这个的菜贩吝啬极了,拿几根儿做幌子放在棉被破大衣上,其他的,严严实实捂起来。谁要,掀开,贼掏包一般取拿。

      京郊冬日的大野,只有菠菜和大蒜才敢陪着。秫秸风障挡着北风,顶上覆了马粪塇土。一夜大风土地冻得铁硬,蒜在地里站班。春节过了,阳光晃过那些细碎的草屑,照不到的地方都有了温热的反光,再看着土粒与冰凌在细微的撕扯间变软化冻,等一切有了短暂停歇,蒜们开始嘀嘀咕咕抽芽。

      京郊农人种植菜蔬,只有蒜才用栽字,种花儿栽草,花儿比草金贵。有两种农具独属蒜之植种。一种叫蒜揦子,用于收蒜薹;一种二齿直叉,用来掘收蒜头。蒜揦子,一支笔的长度,木竹窄板,一头有缺,比蒜莛略粗,缺的正中,横嵌一根粗针。蒜薹要收的时候,揦子刺划,扽着蒜薹一抽就是一根。北京人嘴里没有蒜薹这个称呼,恒以蒜苗呼之。没收蒜薹的大蒜可是强壮呢,暴雨下瞅,一根一根肩挨肩地站着,雨珠子砸蒜叶上立码儿就给弹开。赶上有风,蒜畦里,起了浪。

      全国遍布小吃。小吃之小,不管饱,在解馋。北京的小吃里,好多都离不开蒜。炸好的灌肠非盐蒜汁蘸着吃不可。卤煮火烧少那么一勺子烂蒜仿若大省死了督办,各味不合离心离德。凉粉里缺芥末可以原谅,倘若没了蒜泥,当厨的主儿有被剐之祸暗等着。白肉出锅晾凉,非酱油蒜汁不娶。炒肝儿熬好敞着锅,亦非拍烂的蒜粒不嫁。北京独有蒜肠一物,灌肠子的时候,肉可以少放以淀粉充,蒜味不浓,卖货的,兴许当时就被拽出来游了街。醋蒜汁是驴肉馆常年必备之物,来盘板肠,缺了这个,没的说,掫桌。

      蒜泥米醋点香油蘸饺子喝酒,是人间的大福。粉坊刚出锅的热粉儿撒盐配蒜泥喝上一碗,有千里逢故交的天降之喜。

      硬里子是戏班的一个术语。主角叫面子,配角叫里子,二路演员。会的戏出多,不抢戏,在自家角色充分施展,给各路大角配戏不撒汤漏水,褒之为硬。芙蓉草,萧长华,钱宝森……这些人有真才实学,又甘于做烘云托月之云。自己挑班儿风生水起,给人配戏本本分分。大蒜是餐桌这台戏中的硬里子,跟谁都合得来。鱼肉也好,菜蔬也罢,缺了就平就塌。

      辣椒之辣,如一窝蜂,一窝被烟熏晕乱扎乱蜇急火火的寻路蜂。蒜辣,炸堂。长衫先生踱出教室,短暂的安静,学生们轰地跃起于桌凳间,汇凑门口,小细胳膊大瘦腿摇着书包呼啸,长巷,人跑没了影儿,声音还在巷子里留着。

      北京人食蒜独钟紫皮的。嫌弃白皮蒜的辛辣钻劲儿。寻辣另有它途。蒜捣烂,加黄酱香油,嫌不解气,拌小葱儿,觉着还欠火,得,换鲜辣椒丁儿。这种酱食名字霸气,叫老虎酱。老虎酱抹着新出锅的窝头吃有乡野风。当年的胡适之博士一定不知此法。

      矮桌,白茬儿小凳,一屉冒着热汽儿的窝窝头,没糊顶棚瞧得见干净檩条和苇箔的房顶,外搭够量的一粗碗老虎酱,山呼海啸鼻尖冒汗,泰山不下土沟满壕平,抚着肚子来一碗酽茶,不是一样可以摇头轻富贵冷眼傲王侯?何苦要走那么老远“皮克尼克到江边”受那份儿洋罪呢!

来源: 蒜之小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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