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译《枭河桥记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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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TA的每日心情

    2016-2-14 18:04
  • 签到天数: 575 天

    [LV.9]以坛为家II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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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13-7-29 14:46:53 | 只看该作者 回帖奖励 |倒序浏览 |阅读模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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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位男子站在北阿拉巴马的铁路桥上,俯瞰二十英尺以下的激湍。男子双手背后,腕上绑着绳索。一根绞索紧紧套住他的颈。它系在他头上的结实横梁上,另一端松垂到膝处。支撑铁轨的枕木上搭着松木板供他和行刑者站立——两位联邦军队的列兵,由一位和平时很可能是副州长的中士指挥。同样在这个临时站台上几步外的地方是位制服上有肩章的军官,荷枪实弹。他是尚未。桥两端的哨兵都持着枪以“标准”姿势站立,就是枪垂直于左肩,击铁抵住平举到胸前的上臂——一种正规而不自然的姿势,强迫整个身体挺直。两人似乎无须得知桥中间发生的事;他们只管守卫木栈道两端。
    哨兵以外杳无人迹;铁路桥径直延入森林百码,然后转弯,无影无踪。远处无疑有前哨。溪流对岸是块空地——平缓的斜坡顶上是笔挺的树栅,布满枪眼,黄铜炮孤单的炮口直指桥上。桥与要塞间的斜坡上是旁观者——站成一排的一队步兵,呈“稍息”姿势,枪托支在地上,枪管略靠右肩,手叠放在枪上。一名中尉站在队列右侧,剑端曳地,左手搭在右手上。除了桥中心的四个人,无人动弹。队列面向桥,冷酷而面无表情地凝视。哨兵面对溪岸,像装饰桥的雕像。上尉抱臂而立,沉默着,监视下属工作,但没做指示。死亡这位贵客宣布到来时要受到庄严肃穆的尊敬,即便是对熟悉他的人。军队礼仪中默默凝立就是表达恭敬。
    被判绞刑的人看上去年约三十五岁。他是市民,从作风看,是位种植园主。他五官俊美——鼻梁笔挺,唇部坚毅,前额宽阔,长黑发向后平梳,从耳后垂到合身的衣领上。他有髭须和山羊须,但没有络腮胡;大眼苍灰,透着颈上套着绞索的人罕见的善意。显然这不是个粗俗的刺客。宽大的军规对判各种人绞刑都有规定,绅士也不例外。
    准备就绪,两位列兵走向两侧并抽走站过的木板。中尉转向上尉,敬礼并立刻站到长官身后,上尉也挪开一步。之后烦人与中尉就站到了横跨桥上三根枕木的同一块木板两端。市民站的地方几乎触到第四根。之前上尉压着木板;现在是中尉压着。前者一声令下后者就会迈向一侧,木板会倾斜,犯人从两根枕木间坠落。犯人觉得安排简单而高效。他的脸没被盖住眼睛也没被蒙上。他凝视片刻“跷跷板”,然后让目光飘入脚下疯狂流淌的河中漩涡。一段浮木舞入视野,他目送它卷入激流。它漂得多慢,慢条斯理的河!
    他闭目令最后的思绪集中到妻儿身上。水被旭日染成金色,下游远处岸边雾气氤氲,要塞,士兵,浮木——都令他分心。现在他感到新的烦扰。他无法忽略又难以理解的声音打断了他对至爱的怀想,尖锐,清晰,像铁匠锤子敲打铁砧的铿锵声;有相同的音色。他揣测这是什么,是远在天边还是近在身旁——似乎都是。它很有规律,却缓慢如丧钟鸣响。他不耐烦地等每声敲击——不知何故——感到恐惧。沉寂的间歇渐长,延迟令他发狂。声音越稀疏就越有力越尖锐。它们刀锋般刺痛他的耳。他怕他会颤抖。他听到的是表的滴答。
    他睁眼再次看到脚下的水。“若我能挣脱双手,”他想,“我就能甩掉绞索纵入溪中。我可以潜水避过子弹,竭力游到岸边,躲到林中回家。我的家,感谢上帝,离前线还很远;我的妻儿没有受到侵略者的困扰。”
    这些似乎被写下的想法在他脑中闪现而非形成。上尉向中尉点头。中尉迈向一侧。
    2
    佩顿 法夸尔是个富有的种植园主,来自阿拉巴马的古老望族。和其他奴隶主一样他在政治上天生就是个典型的分裂主义者,狂热地献身南方联盟。因为性格专横,在此也许没必要提及,令他失去了加入一支英勇军队的机会,历经血战而结局如科林斯,这段不光 的经历激怒他,期待能释放经历,过军人的荣耀生活,有机会立功。他感到机会要来了,恰如战争中机会总会来。他做力所能及的事。对他来说帮助南方时没有卑微的工作,对与军人同行的市民之心来说没有可怕的冒险,信仰坚定的人都多少承认一句坦白而恶毒的格言:在战争与爱中一切公平。
    一天黄昏法夸尔和妻子坐在农场入口旁的乡下长椅上,一位灰衣军人骑行到门口要水。法夸尔夫人很高兴,愿意亲自用她白皙的手侍奉他。她取水时丈夫走到风尘仆仆的骑手面前急切地询问前线消息。
    “北方人在修铁路,”来人说,“准备下一次进攻。他们已经到了枭河桥,修了桥并且在北岸修了屏障。指挥官下的命令到处张贴,说任何被发现妨碍铁路,桥梁,隧道或火车建设的市民会被立即绞死。我见过这命令。”
    “枭河桥有多远?”法夸尔问。
    “大约三十里。”
    “河这边没有军队?”
    “只有半英里外有个警哨,在铁路上,桥尽头有位哨兵。”
    “假设有人——游荡的市民或学生——能躲过警哨和哨兵,” 法夸尔说,带着笑,“他能做什么?”
    军人沉思。“一个月前我在那边呆过,”他回答,“我发现去年冬天的融雪冲下了大量浮木堆在桥尽头。现在它们干了,易燃如麻。”
    女人取来水,军人喝下。他庄重地向她致谢,向她的丈夫鞠躬并策马离去。一小时后,他又路过种植园,走向来处北方,他是联邦的侦察兵。
    3
    从桥上径直坠落时佩顿 法夸尔失去知觉如同已死。他被——对他来说似乎过了几世纪——咽上尖锐的剧痛唤醒,之后是一阵窒息。强烈尖锐的痛从颈部六遍身躯和四肢的每根神经。疼痛似乎已难以置信的速度闪过设计好的路线。它们火流般用难以容忍的温度炙烤他。他脑中一片空旷,却感到充满东西——充血。思维没有伴着感觉出现。他原有的心智已被抹去;仅有感觉的能力,而感觉是煎熬。他感到他在移动。他被辉煌的云环抱,只炽烈的心,没有物质的实体,他沿着不可思议的弧线摇摆,像大钟摆。突然,在可怕一瞬间,随着一声落水的巨响周围光线飞升;耳边响起可怕的咆哮,一切冰冷幽黑。思想力恢复;他知道绳子断了,他坠入了溪中。不会再窒息;绞索套已令他窒息并阻止水进入肺中。在河底受绞刑而死!——这想法对他来说很荒唐。黑暗中他睁眼看到上方的微光,但多远,多难以企及!他仍在下沉,因为光变得越来越微弱,直到仅余一线微光。然后它开始变大变亮,他知道他将浮上水面——他很勉强,因为他很舒服。“受绞刑然后溺死,”他想,“不错;但我不想被枪毙。不;我不会被枪毙;这不公平。”
    他没意识到自己在努力,但腕上尖锐的痛提醒他自己正在挣脱双手。他全神贯注地挣扎,像无所事事的人专心欣赏杂技师的技艺,对结果并无兴趣。多么辉煌的努力!——多么宏伟,多么超人的力量!啊,精妙的努力!好!绳索掉落;他的双臂分开向上浮起,手在渐强的光中隐约可见。他怀着新的兴趣,初见般凝视猛地解下颈上绞索的手。它们撕下它狠狠掷向一旁,它起伏如水蛇。“放回去!放回去!”他想对自己的手喊,因为解开绞索后立刻出现一阵前所未有的痛。他颈部痛不欲生;脑中冒火;方才微颤的心猛烈地跳动,似乎要从口中跃出。他的身体因无法容忍的剧痛挣扎扭曲!但他不顺从的手漠视命令。它们迅速地用力拍水,迫使他浮上水面。他感到头部露出;他的眼被日光刺伤;他的胸抽搐着膨胀,他的肺在无比的剧痛中深吸气,立刻又尖叫着呼出!
    他已完全掌控了肉体感觉。它们确实异常强烈而警醒。感知系统从可怕的扰动中平息并升华,能捕捉前所未有的感觉。他感到脸上的涟漪并听到零星的拍击声。他望向溪岸上的森林,看到每颗树,每片树叶与每道叶脉——看到上面的每只虫:蚱蜢, 蝇,在枝间结网的灰蛛。他注意到万千草叶上色 斑斓的露珠。蚊蚋在溪流漩涡中的轰鸣声,蜻蜓振翅声,水蜘蛛的腿划水的声音,像推船的桨声——一切汇成动听的音乐。鱼从他眼下滑过时他听到它击水而去。
    他浮到水面俯视溪流;眼前的世界似乎瞬间开始缓缓转动,他自己是中心,他看到桥,要塞,桥上的军人,上尉,中尉,两位列兵,他的刽子手。碧空映出他们的剪影。他们高喊并打手势,指点他。上尉拔枪,但没开火;其他人手无寸铁。他们的动作怪异而可怕,身形庞大。
    突然他听到一声锐响,有什么重重击在距他头部几英寸远的水中,溅了他一脸水花。他听到第二声响,看到一位哨兵肩扛步枪,枪口升起幽蓝的轻雾。水中人看到桥上人步枪后凝视的眼。他发现这是只灰眼,记得自己读到过灰眼最敏锐,所有神枪手都是灰眼。不过,这个人没打中。
    反漩涡攫住法夸尔令他半转过身;他再次望向要塞对岸的森林。清晰,高亢的单调声音在他身后响起并跨水而来,清亮到穿透抑制了所有声音,甚至是耳畔的涟漪声。尽管不是军人,常出入军营也足以令他明白这声刻板,拖长,圣歌般的声音的可怕含义;这里,岸上的人在忙于晨间工作。多么冷酷无情——伴着平缓,冷静的语调,充满凶兆,强迫人们安静——残酷言辞的间歇把握精确:
    “注意,军队!……举枪!……准备!……瞄准! ……开火!”
    法夸尔下潜——尽可能深。水在他耳中咆哮如尼加拉瓜,但他仍能听到沉闷的子弹声,他又浮出水面,碰到闪亮的金属碎片,异常扁平,缓缓摇摆着下沉。有些触到他的脸和手,然后散落,继续下沉。有片夹在衣领和后颈间;不适的温热令他取出它。
    升到水面后,他深呼吸,发现他已在水中呆了许久;他觉得顺流而下更安全。军人几乎已重新上膛;上子弹时金属推杆全在阳光下闪耀,转动上膛。两位哨兵自行开火,徒劳无功。
    被捕的人回头看到了一切;他正竭力顺流游去。他的头脑和四肢一样活跃,思绪快如闪电。
    军官,”他推测,“不会再犯守纪者的错误。躲一排枪和躲一支枪一样容易。他可能已下令随意射击。天,我无法都躲过去!”
    两码外一声骇人的击水声后紧跟着喧闹,急促的声音,渐行渐弱,似乎在空中向要塞回响,在震动河底的爆炸声中消逝!
    飞升的水席卷头顶,落到他身上,挡住他的眼,令他窒息!大炮开动。甩掉拍击的水后他听到打偏的炮弹轰响着越过前方天空,立刻炸碎压断远处林中的树枝。
    “他们不会再这样,”他想,“下次他们会用葡萄弹。我必须盯着大炮;烟会告诉我——声音太晚;在炮弹后面。这是架好炮。”
    突然他感到自己在旋转——旋转如陀螺。水,岸,森林,现已很远的桥,要塞和人——都纠葛而模糊。事物仅有色 ;一圈圈水平的 纹——这就是他所见一切。他被漩涡攫住,疾速的旋转令他晕眩恶心。顷刻间他被甩到溪流左岸的沙地上——南岸——在障碍物后躲过敌人。运动戛然而止,一只手在沙地上擦伤,这令他清醒,他喜极而泣。他把手指插入沙中,抓一把抛起并高声感恩。它们像钻石,红宝石,祖母绿;他想不出比它们美的东西。岸边的树是巨大花园中植物;他注意到它们排列的特定规则,呼吸花香。奇异的玫瑰色光芒在枝间闪耀,风令枝叶发出风神竖琴般的乐声。他不愿完成逃亡——满足于留在这迷人的地方直到再次被捕。
    头上高枝间葡萄弹的飞掠击打声令他如梦初醒。被蒙蔽的炮手任意开火像在告别。他一跃而起,冲上倾斜的岸,纵入林中。
    他终日跋涉,根据太阳起落判断方位。森林似乎无边无际;他美发现任何缝隙,甚至没有伐木小道。他不知道自己住在这么荒凉的地方。有种神秘的东西即将揭示。
    夜幕降临时他精疲力竭,双脚酸痛,饥肠辘辘。对妻儿的思念激励他。最终他找到了方向正确路。它宽阔笔直如城市街道,但似乎一尘不染。周围没有田野,住房,没有狗吠证实人烟。乌黑的树在两侧形成笔直的墙,在地平线的某一点上终止,像透视课上的图表。他从树木缝隙中仰望,头上陌生的金星闪耀,形成奇特的星座。他确信它们依神秘恶毒的含义有序地排列着。两侧林中充满怪异的喧嚣——一次,两次,再一次——他清楚地听到未知口音的低语。
    他颈部疼痛,抬手摸时发现它肿得可怕。他知道绞索勒出了一圈乌黑的瘀青。他双眼充血;无法闭目。他的舌因干渴肿胀;他将舌头从齿间伸到冷风中冷却热气。无人染指的林荫道上嫩草多么柔软——他再也感不到脚下的路!
    无疑,尽管受着折磨,他在行走中入睡,因为现在他看到了另一幅景象——可能只是从迷狂中醒来。他立在家门前。一切和他离家时一样,在晨光中明快而美丽。他一定走了一整夜。推开门经过宽阔的白色步道时,他看到女人飘扬的衣裙;他的妻子看上去清新宁静又甜美,从门廊上走下来迎接他。她站在台阶底部等待。笑容中有难以言表的喜悦,仪态无比优雅高贵。啊,她多美!他张开双臂跃起。将要拥抱她时他感到后颈一阵剧痛;大炮轰响中灼目的白光燃遍他——然后一切归于黑暗与沉寂!
    佩顿 法夸尔死了。他颈部断折,身体在枭河桥横梁下轻轻摇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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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TA的每日心情

    2014-7-2 07:11
  • 签到天数: 365 天

    [LV.9]以坛为家II

    沙发
    发表于 2013-7-29 15:49:19 | 只看该作者
    这么娴熟的译文,已似脱胎换骨了,欣赏!

    [url] | | ね |  ね注| : ね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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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TA的每日心情

    2014-7-2 07:11
  • 签到天数: 365 天

    [LV.9]以坛为家II

    板凳
    发表于 2013-7-29 15:49:32 | 只看该作者
    期待更多精 !{:soso_e18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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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TA的每日心情

    昨天 16:3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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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LV.Master]伴坛终老1

    地板
    发表于 2013-8-1 10:04:02 | 只看该作者
    译文已是一次再创作,{:soso_e179:}希望看到您更多的佳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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