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方散文——年轻的淘书者

东方求

                                 
  年轻的淘书者        
         文 / 东方求

     今天是第五天，对别人来说没有什么特别，路灯象往日一样昏暗的亮着。人头攒动，三五成群的女孩子或手拉着手一步三摇的情侣们填满了这夜市一条街。卖衣服的，卖饰品的，卖玩具的，卖小吃的各尽所能吆喝着。走在这街上时不时的可以听到嬉笑声和讨价还价的声音。

     在夜市的拐角处，那书店的老板娘一如既往地搬出几大箱各式各样的书籍排放到店面门前。大红纸上写着：出售旧书，一元至十元。其实她的这堆书里面有好多都还散发着墨香，崭新的动都没动过，甚至包括莫言的《檀香刑》，《四十一炮》，《蛙》，《酒神》，《红高粱》《生死疲劳》等。与夜市相比，这边倒也显得空旷，出奇的宁静与安详。偶尔有路人经过随手翻翻或买走一两本杂志去消磨无聊的时间。

     我在这周边已经连逛四天了，怀揣着忐忑，不安，焦虑和懊悔。明天我将离开这个县城去下一个公司指定的地方工作。可我等的人一直没有出现。我已经好几个夜晚不能安然入睡，更不想带这悔恨和遗憾离开。

     那个夜晚，月朗星稀。三月的风，带着微凉，轻拂这座城市。那个男孩，十八九岁。一套洗晒得有点褪色的运动装，白球鞋。我无意间发现了这个书店，书的种类很多，只是乱糟糟的，没任何排序。小说十元，妇女儿童类书刊五元，杂志一元。我边翻捡边问老板娘。老板娘很平淡地说着，瞄也没瞄我一眼，继续看着店里的电视。

     现在的我对长篇小说真没什么兴趣，静不下心来读。工作的压力和生活的繁琐已经把我和文学隔得很远。还是大学时，我喜欢看看刘恒的《狗日的粮食》，贾平凹的《废都》，陈忠实的《白鹿原》。刘恒的尖锐，贾平凹的淳朴，陈忠实的细腻都让我感叹不已。最后看的一本小说是姜南希的《我的生活与你无关》，也分不清姜南希和红棉是不是同一个人。只记得那本书上被我密密麻麻地写满了感受和评注。毕业前那书被朋友借走，再也没还我。我也再没有认真地看过其他任何小说。

   “老板娘，这本书好多钱啊？”

   “老板娘，这本书好多钱啊？”

连续的两次发问，让我抬起眼睛看了看那个男孩子。他手上拿这一本有一厘米厚的书，满眼期待的望着沉醉于泡沫剧的老板娘。听口音他也不是本地人。

老板娘很不满的接过书，看了一下说，十块钱。然后将书又扔到那堆子里面。

“五块钱卖不卖？”

“都说了十块，就十块。你自己看看，标价二十五呢。”

“老板娘，这不是长篇小说啊，五块钱你就卖给我吧！”

“这书可是新的，十块钱。你要就要，不要就算了。”老板娘的脸色阴沉着，不屑与男孩子讨价还价。

“我身上就五块钱，老板娘你又不是不认识我，我经常走你这边买书的啊。”男孩子还在继续说着，也许是想用熟识的关系来打动她达到自己的心愿。我暗笑，这孩子年龄不大，讨价还价的本事倒修炼得不错。

“你们工地的都从这边走，我是不是谁来了都便宜了卖啊？再说，真弄不懂，你个搞建筑的看这些书做什么，能看懂不？你看看你那些老乡们，喏，那巷子里是不是他们？”老板娘很轻蔑地说着。我顺着她手指的方向一看，那是条比较幽深的巷子，挂着好多粉红色的灯箱高高低低的，有洗头的，有按摩的，有足浴的……几个身影在那边晃荡着。

我很好奇，想从堆子里拿起那本书瞧一瞧，什么书给这男孩子这么大的诱惑。谁知道，那男孩看到我手伸向那边，猛的抢着把书抓到手里，继续哀求着要五块钱买。

老板娘怒了，说，你买不买啊，十块钱买就掏钱。不买就走开，给人家看看。别影响她生意。男孩子悻悻地把书放下，瞪了我一眼。我也不说啥，拿起那本书。顷刻间，惊呆了。那是本泰戈尔诗集。印度，罗宾德拉纳特*泰戈尔。书里包括了他的《新月集》《园丁集》《飞鸟集》《流萤集》。 O  Troupe  of  little  vagrants  of  the  world,  leave  your  footprints  in  my  words. （哦，尘世间渺小的游民啊，在我的诗句里留下你们的足迹吧。）

“你喜欢这本书？”我问那男孩子。

男孩子面部表情沮伤，不理我。但我感受得到他眼睛里喷射出仇视的火焰。可能他认为我是他的竞争对手了。

“老板娘，这本书五块钱卖不卖？”我同样问道。“这书虽然是新的，但我想应该也放很长时间了吧，如今没几个人会买这书的。”

“一口价，十块钱。人家说到现在我都没卖，你要不要，不要也放下。”她的态度很坚决。“看先生你，不会也在乎这点钱吧。我开这店也赚不了什么钱，门面费用和人工算进去也只能糊口啊。”

老板娘说的应该是实话，现在买书的人还真不多了。不像我们小时候，那时攒点零花钱就想着去新华书店买自己爱看的书。连环画，小人书，儿童文学，少年文艺，青年文摘，这些都已时过境迁了，感叹啊。

其实，这书店是赚钱的。我看得出她这边的书要不是论斤进来的旧货，要不就是盗版的。我有朋友就做这批发生意。人家现在开着宝马，住着别墅，老婆都换了几个了。正儿八经的生意不饿死也得累死，哪能挣什么钱啊。他说过。我比较羡慕他的生活，可我一点不赞同他的做法和说法。所以，他现在是老板而我还在打工。只不过工作时间长了些，介于白领和蓝领之间，我温饱不愁，富贵没有。

好吧，十块就十块吧。我买下了这本泰戈尔诗集。并拍了拍那充满失望的男孩，意思让他和我一起走。没料到在这夜市能买到这样的书，我是喜欢诗歌的。经常夜深人静的时候我喜欢阅读诗歌，自己练着笔，偶尔也有在纸质期刊发表。现在这社会写诗的人不少，口水诗，梨花体层出不穷。读诗的人越来越少，尤其能买诗集的人那简直就是我意象中的绝品了。网络诗歌如此泛滥，再说什么样的诗在网上读不到呢？

我示意那男孩子走，本想把这本书送给他。“小兄弟，走吧。”我说。男孩离开了书店，朝我反方向走了，并且重重地哼了一声。我知道那是愤怒，是鄙视，是怨恨。我不知所以，无所适从了，呆呆的站立原地。直至那男孩的背影消失在那条幽深的小巷……

惶惶地回到旅馆的房间，那男孩射过来的目光让我久久不能平息。我决心找到那男孩，解释清楚，并把书送给他。说词都已经想好：书我看完了，我知道你喜欢，送给你吧。我不忍再度伤他，伤他的自尊心。

记得他说过他经常去那书店。第二天我也差不多的时间去了书店。从老板娘口中得知那男孩叫小军，四川人，和老乡们一起来这边搞建筑。经常在她的书店看书，偶尔也买一两本。不过是刚打工没多久，工地老板平时只开点生活费，日子清苦。我问，小军平时多久会来这边看看。老板娘说，最多两三天吧。

不知什么原因，我等五天了还没能见到他。隐隐约约，我好像知道什么原因他不来这里。恍惚里，我看到一个很相像的身影，从那巷子里出来，尔后又退了回去。

我把书交给老板娘，说，如果有一天小军来这里请帮我转送给他。老板娘很不解的瞪着我，好像我是外星来客。

明天，我就要离开，离开这座别人的城市。这诗集不知道能不能转给小军，或者又被老板娘卖给别人。也许这遗憾会跟我很久，甚至一辈子……

四季如歌

挺有志向的孩子，可惜为啥这么执拗呢？

东方求

四季如歌 发表于 2013-4-5 17:53
挺有志向的孩子，可惜为啥这么执拗呢？

挖掘一些内涵吧，呵呵。拓展一下思路，环境？社会？现实？经历？

文字来源生活，那寻找答案就必须融入生活。

寄情

赏学美文！

东方求

寄情 发表于 2013-4-6 10:08
赏学美文！

谢谢鼓励。

寄情

再学美文！

燕语

    那个夜晚，月朗星稀。三月的风，带着微凉，轻拂这座城市。那个男孩，十八九岁。一套洗晒得有点褪色的运动装，白球鞋。我无意间发现了这个书店，书的种类很多，只是乱糟糟的，没任何排序。
这个小男孩的出现略显唐突;P个见哈

东方求

燕语 发表于 2013-4-24 11:26
那个夜晚，月朗星稀。三月的风，带着微凉，轻拂这座城市。那个男孩，十八九岁。一套洗晒得有点褪色的运 ...

:)也许这是故意的设局。

李听圃

更加认识了东方，认识了一颗心。

飞上枝头变蝴蝶

还没看文章前先看题名就够喜欢的了。
淘书
就喜欢这种不紧不慢地挑选和享受
东方先生。。。呵，像电影里的主人翁一样好听。
学习美文！

清风

东方，是真实故事吧，写的很感人，发自内心的书写！:handshake

东方求

李听圃 发表于 2013-5-5 22:49
更加认识了东方，认识了一颗心。

谢谢李站！

东方求

清风 发表于 2013-5-6 11:27
东方，是真实故事吧，写的很感人，发自内心的书写！

如果我说是编的，你愿意相信吗？;P

东方求

飞上枝头变蝴蝶 发表于 2013-5-6 10:17
还没看文章前先看题名就够喜欢的了。
淘书
就喜欢这种不紧不慢地挑选和享受

喜欢就好，呵呵。

清风

东方求 发表于 2013-5-7 00:35
如果我说是编的，你愿意相信吗？

不太愿意！就看着是真的！:lol

飞上枝头变蝴蝶

像《红楼梦》一样，真亦假来假亦真。清风，当真当假，不知道东方先生有一支曹雪芹一样的笔吗？

东方求

飞上枝头变蝴蝶 发表于 2013-5-7 12:05
像《红楼梦》一样，真亦假来假亦真。清风，当真当假，不知道东方先生有一支曹雪芹一样的笔吗？

没有。谁能给我一支吗？呵呵

草长鹰飞

如果仅从敲字技术角度来看，我觉着大约还能拉开一些距离来敲，那样的话，“镜头”中的纵深感更强，视角相对更开阔，如此便会掩了行文中那一丝若隐若现的局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