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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创] 《那些岁月那些人》大院哑巴的故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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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TA的每日心情

    2023-2-3 19:5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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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LV.1]初来乍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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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14-12-1 08:36:45 | 只看该作者 回帖奖励 |倒序浏览 |阅读模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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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本帖最后由 闲散之人 于 2014-12-1 08:38 编辑

    那些岁月那些人之九

                                            大院哑巴的故事

      在照相馆被砸的时候,我捡到了一个照相机镜头前的滤镜,是一个黄色的滤镜。我非常喜爱这个滤镜,它一直伴着我很多年,后来还是在农村那会儿,上山拾柴的路上,跌了一跤,偏偏就那么凑巧,装着那个滤镜的裤兜,撞在一款岩石上,结果滤镜碎了,我难过的几乎放声大哭。

      我不知道是不是有人和我一样的体验,有的时候,非常偶然的一个颜色,或者是一种气味,或者是一个物品,就会勾起你对往事的清晰记忆。而触发这一切的,或许就是非常简单的一些东西。

      这个黄色的滤镜我至今记忆深刻,它的金属的外框是蓝色的,镜片的黄色,非常纯净。我经常举着它在自己的眼前,去看着镜片中映射出来的那个黄色的世界。世界的颜色永远是丰富多 的,但是,曾经有过这样一个时代,你能见到的颜色除了自然的,剩下的就是人为的千篇一律。它简单和疯狂到就像我在那个黄色的滤镜下看到的一切,都是黄色。

      我在整理这个系列的时候,曾经积累了大量的有关这段日子的一些素材和故事,也曾经拜会了很多老邻居,老同学,说实话,我一直很想把他们写出来,但是,我一直迟迟没有动笔,是因为我觉得我缺乏一种深度。或许我讲述的,或者是我表述的都是一些表象的东西,它们缺乏一种深度。而所谓“言为心声”最大的含义一定是,你要说的一定是你要真心表达的。德国二十世纪最有影响力的哲学家,迦达墨尔活了一百零二岁,他于2002年在辞世。在他去世的前几周,他接受采访的时候,说下了这样一段话:“生命想拥有它自己的生命就此而言我们和动植物无二致。但我们总想赋予生命意义。因为我们想的太多。还因为我们天生有记忆力,充满回忆和希望。关键是我们不想枉来世上走一遭。”这是一个大师的文字,是对人生的一种感悟。我一直觉得,如果回忆的目的仅仅是为了回忆,那是没有丝毫意义的事情。

      人不能生活在回忆中,也不能生活在往昔的影子里,但是,这些你注定忘不掉,或者是你每一次回忆的时候都会感悟到一些什么,在我看来,这才是生命的意义和价值之所在。

      话题远了,还是回到小巷,继续着我的回忆。

      在我们家的西面,也就是麻子兴隆家的那一面,是一座很大的院子,很气派的。院子里住着一个级别相当高的人,当时据说是行政十三级,我不太清楚这是一个什么样的等级。那是一栋现代化的洋楼,有着漂亮的外观,也有着大大的阳台。只住着一户人家。那个院子至少有三四百平方,里面花木遍地,而还打着棚架,上面爬满了枝枝蔓蔓,也有那种青翠欲滴,让我们大流口水的葡萄。

      小院的主人据说是这座城市的行政长官之一。当然出行必有车。那种老款的,很浅白蓝的上海轿车。那时候,看到这样的车子,就知道,它的主人一定是“大官”。“大官”长得什么样子,我并无印象。但是我知道的是,“大官”的那几个孩子。“大官”有三个孩子,两女一男,两个女孩大我们很多,基本没有太多的了解。但是,“大官”的儿子,我记忆深刻,不仅仅因为是同龄人,更因为他的与众不同,他是一个“哑巴”。他应当大我一岁,一定是家里的条件很优越,所以,人长的高高而白净。

      没有人知道“大官”的儿子如何成为哑巴的,是先天的还是后天的。但是,我们唯一知道的是这是一个性格怪异,喜怒无常的家伙。他也从来不会出现在我们中间,大多数时候他就在他家那几百平米的院落里,显得孤独而绝望。当然,他也会对爬着墙头,或者趴着门缝观望的我们愤怒的吼叫,甚至拿着石头打跑我们,每当这个哑巴愤怒的喊叫在大院上空飘荡的时候,我们都四散跑开,然后一回儿再卷土重来。于是“逗引哑巴”成为小巷孩子们乐此不疲的游戏。

      但是,我却成为这个“哑巴”最好的朋友之一。

      第一次正式接触这个“哑巴”,是他在聋哑学校放假回家的路上,他朝我很友善的笑着,我也同样很友善的回敬他。他过来搂住我的肩头,用手比划着,我明白大意。是让我去他的家玩。我点头,于是他十分高兴的,呜哩哇啦的说了一通。因为小巷是他家的后门,我们走的是正门。他拉着我对卫兵比划着,那卫兵显然听得懂。我跟随着他来到二楼,在当时的眼睛中,他的家可以用“豪华”来形容。我随着他进入他的卧室,他拉着我的手,然后在一个本子上写道“我们做个好朋友好吗?”字写得非常工整而漂亮,我点头。他十分高兴,抱出了一叠连环画。于是在那个阳光的午后,我家里的人找我找翻了天,我在哑巴的家里,度过了一个无比开心的下午。

      哑巴和我下象棋,他下的真好,一直杀的我垂头丧气,推秤认输。我知道了哑巴的大名,胡晓明。哑巴借了一书包连环画给我,还比划着,看完了之后还给他,他再给我新的没看过的。那真是一个无比充盈的午后,尽管我付出了回家被母亲扭着耳朵教训了半天的代价,但是,我却有了一书包的连环画可以看,其开心程度可想而知。

      也就是从那时候起,我进入哑巴家不止一次,甚至我每一次出现,卫兵都不会为难我。我看到了哑巴的两个姐姐,那是两个如花似玉的清秀女孩,当时她们一个在读艺校,一个再读高中。她们对自己的哑巴弟弟疼爱有加。处处让着他,这让胡晓明在家里看起来有些飞扬跋扈。我唯一没见过的就是他们的妈妈。据说是在另外一座城市,担任领导职务。

      我和哑巴胡晓明的友好关系,一直持续到文革。

      有一天,我的妈妈告诉我,以后不要去胡晓明家了,我困惑“为什么呢?我借了他的书还没有还呢。”

      于是在那个喧闹的午后,在高音喇叭不停的播放着“造反革命”的喧嚣声中,我又一次去了哑巴家,我惊讶的发现,门口的卫兵没有了。我并不费力的就找到了哑巴,他正在屋中的地板上呆坐着,眼神空洞而绝望。看见我,他的眼睛掠过一丝惊喜,然后拉着我走到写字台上,他在本子上写道“我爸爸被揪斗了,我们要走了。”他告诉我,所有的书他都不要了,送给我。于是,我在回家的书包里,又多了十几本连环画。

      一九六八年的那个夏天,炎热而沉闷。靠着小巷这一面的哑巴的家的临街大门第一次打开了,打开它的是一群红卫兵。让我惊讶不已的是,领头的居然是哑巴那个在读艺校的姐姐。接着我看到哑巴的爹被五花大绑的带了出来,这个身材矮小的却十分精神的人,早已经没有了坐在上海轿车中的风采,他的脖子上被挂了一个大木牌,上面写着“头号走资派”,那几个字还被红墨水打了一个鲜红的叉叉,看起来相当触目。而胡晓明家的满院花草,成为红卫兵们发泄的对象,他们几乎拔光了院内的一切植物。然后押解着哑巴的爹,呼啸而去。

      那个夜晚我听到了哑巴彻夜的大哭和嚎叫,听起来撕心裂肺。

      那是一个什么样的年代,什么样的力量能让亲情反目,能让亲人水火,我甚至清晰的记得哑巴的姐姐那张俊俏的脸上掠过的冷漠和无情。在我的人生经历中,我一直笃信,没有什么比亲情更重要的。一个漠视亲情的人,我和他的交往一定是要有所提防的。任何主义和信仰都不能动摇我的这个准则,我一定是要把亲情放在第一位的。

      那个夜晚风雨交加。哑巴胡晓明的另一个在读高中住校的姐姐回来,锁好了家门,领走了弟弟,从此姐弟二人杳无踪迹。而一直到文革后期,哑巴的爹在被彻底打倒后,送入五七干校,死于肝癌。而哑巴的那个姐姐,如今已经是这座城市也算有名的艺术家名人了,开着舞蹈学校,偶尔还秀一下自己的墨宝。但是,据说哑巴和他的另外的那个姐姐,没打算原谅她,在她的一次谢罪晚宴上,据说暴怒的哑巴狠狠的抽了这个姐姐两个耳光,拉起小姐姐,拂案而去。

      我不知道这是一个家庭的悲剧,还是一个时代的悲剧?!

      再次见到哑巴,已经是一九九二年了。我当时在一个企业时任团委书记,在团市委的一次活动结束后的残疾人艺术表演团的节目介绍上,我意外的看到了“胡晓明”的名字。而且我也看到了果然是他——当年的哑巴。

      演出结束后,我在后台找到了他。他已经认不出我了,我比划着,顺手撕了一张纸,写到“胡晓明,你还认识我么?小的时候?我去过你们家。”他有些怔愣的看着我,突然他给了我一个热烈的拥抱,几乎箍的我喘不过气。他笑了,但是带着泪。

      一九六八年到一九九二年,二十四年过去了。我确实没想到能和他在这里重逢。那个午后,我推掉了一切,和哑巴胡晓明找了一个不大的酒馆,我们吃着喝着聊着,比划着,写着。他的字还是那么清秀好看,他告诉我。他的父亲被批斗后,小姐姐带着他去了另外一座城市,去找他们的妈妈,在妈妈那里生活了七年,他在纸上写着“我一辈子都不会原谅我的大姐”。我劝他:“这不是她的错,是时代的,你原谅她吧,因为她是你的亲人。”他坚决地摇头,让我无语。

      我一直和哑巴胡晓明保持着联系。后来我知道他结婚了,找了一个正常的女孩。而他妻子又给他带来了一个惊喜,生下了双胞胎的女儿,我见过,聪明伶俐的小姐妹。非常象她们的两个姑姑。

      人生更多的时候,还是应当把祝福大于期待。我们走过了很远的路,那路上一定留下我们的足迹。后来我偶然听说,哑巴终于原谅了他的姐姐,原因很简单,因为他的两个可爱的女儿最终架设起了一道迟来的桥梁,毕竟血浓于水。

      其实一个人的一生或许注定要遇到一些结点或者叫做难堪,但是,无论如何你都要去面对。我眼前依然清晰的晃动着当年哑巴胡晓明的姐姐批斗自己的爸爸时候的那种神色,我除了感到一种澈骨的寒意,就是一种善意的宽恕。算起来,那时候,那女孩也不过十六七岁,一个十六七岁的孩子,你期待她在那样的疯狂面前,做一个慎独的君子可能么?

      看见日食的地方天必然会变黑。但是,日食就是一个短暂的过程,如果我们始终像中世纪的教会教徒那样,面对日食而产生世纪末的恐惧,那么我们的心窗就很难开启。生命是一个过程,只有活过才会明白。

      在经历了人生的风雨飘摇之后,人们不仅仅需要惊魂未定,还需要冷静地思考。命运的讽刺在于,一个人的善与恶有的时候你是很难界定的。在多数时候,我们都是棋子,都是某一部机器上的零部件,所能做的只是服从于一种需要而已。

      信仰有的时候就像我们摆脱不了的梦魇一样。然而,我们如果去认真地梳理一下这些信仰,以及围绕着这些信仰所走过的路,所做过的事,我们会有些什么样的感受呢?人类的时空转换告诉我们,永远不会改变的就是“相对”。当年的“真理”如今已经成为不折不扣谎言,无论以什么名义,我们所看到的都是森人的白骨,血淋淋的现实。

      有歌儿唱到“不经历风雨怎么能见 虹?”那么经历了风雨就见到 虹了么?这看起来是一个有些悖论的命题。我们曾经见到的,误以为是 虹的,其实是一道道人造的,充满着血色和肮脏的“景观”,你难道没看到在那些“ 虹”下面,累累的白骨,和冤死的和魂灵?

      我看到了,真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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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LV.Master]伴坛终老1

    沙发
    发表于 2014-12-1 10:30:23 | 只看该作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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