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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创] 《那些岁月那些人》 三箱子“禁书”和他的主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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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TA的每日心情

    2023-2-3 19:5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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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LV.1]初来乍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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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14-11-28 08:31:46 | 只看该作者 回帖奖励 |倒序浏览 |阅读模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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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本帖最后由 闲散之人 于 2014-11-28 08:33 编辑

    那些岁月那些人之七
                                         
                                                             三箱子“禁书”和他的主人            

      在我成长的路上,要感谢一个人,这个人是我大哥的同学,长我十几岁,算来应当有六七十岁了。

      其实我一直很困惑的是,文革中所谓的“破四旧,立四新”的真实动机和含义何在。所谓的破四旧的内容无非是“旧思想、旧文化、旧风俗、旧习惯”而立四新这完全相对应。这东西在我看来与秦始皇的焚书坑儒并无本质上的差别。

      不久前我看到过一本书,名字叫做《绝版中国》主要是写的是全国各地名胜古迹的消亡的残酷现实。前不久我曾经和一媒体的朋友激烈争论过有关北京和奥运的话题,我不掩饰我对“新北京新奥运”的提法的失望,在我看来,在北京这样一座秉承了中华文明的历史古城举办奥运会,它更贴切的口号应当是“老北京新奥运”。这一点,希腊人做得比我们精妙的多,他们的奥运会突出了一个“回归”的主题。我坦率地说我已经不大认识北京了,它给我的城市印象非常古怪,仅次而已。

      还是回到本文的话题。文革期间的破四旧其影响力和震慑力是相当厉害的。我亲眼看着父母把家里的鱼儿倒进了下水道,把养在阳台的花儿,连根拔出。据说这样就算是消除了与资产阶级拥抱和亲近的机会。

      那是一个风声鹤唳的年代,那是一个草木皆兵的年代。你如果没有一个好的出身,你走在路上都要小心点,红卫兵的皮带会抽到你的脑门子上,打的你抱头鼠窜。一身黄军装,一个红袖标,就是那个时代最惹眼的风景。而批斗抄家则是那个时代的组图。被大串连搞的有些厌倦了的“红卫兵小将”们,把他们充沛的精力,狂热的革命情感,全部投入到这样一种乐此不疲的“壮丽事业”之中。

      中学生是对政治最敏感的一批人,特别是他们都怀有自以为很远大的“革命事业接班人”的志向。从小喝“党的奶水”长大,不曾受过中国文化的熏陶。自一九六六年春起,他们便用“阶级斗争”的眼光观察四周,寻找革命对象。从六月开始,学校停课,中学生们先在校园里革校长老师的命。斗校长,打老师,打腻歪了,便杀出校园去革“地、富、反、坏、右”的命。

      毛泽东的一句“最高指示”:“不破不立,破字当头,立也就在其中”制造了一个红色的疯狂,所谓的“革命无罪,造反有理”,就像你走在路上遇到了一个剪径的强盗,一切都是不容分说的。在红卫兵的眼睛里,什么“理发馆,照相馆,裁缝铺,旧书摊”都是红卫兵们扫荡的目标。一切外来的和古代的文化,都是打击的对象。中学红卫兵(加上少数大学生)杀向街头,以打烂一切“四旧”物品为宗旨。

      很多年以来我一直非常赞赏的一句话那就是定义“文革为一场浩劫”,而这个浩劫原本是人为制造,原本可以不发生的,它和不可抗拒的自然灾害无法相提并论,因为它从开始到结束都是一场人为的悲剧。

      那三箱子子书是如何运到我家的,我觉得是一个谜,在那个疯狂到极致的年代,居然能在红卫兵们的眼皮子底下,把三箱子“封资修”的黑货,安然转移,算是一个奇迹。事实上那是一个遍地沙威一样的鹰探的年代,红卫兵们狗一样灵敏的嗅觉,和大批翻脸无情,决裂有理的人,让那个时代的亲情友情变得脆弱不堪。

      一个木箱子,两个皮箱子,里面塞满了书。它的主人是我大哥的同学。那时候大哥已经转业回到了地方,在一家大企业里工作,文革期间,他也参加了一个什么派别组织,并且在一个夜晚,曾经将一支枪带回了家,遭到了我父亲严厉的斥骂,从那以后,他好像就淡出了这个漩涡。

      大哥的这个同学,人长得矮小黑瘦,父母都是南方人,当时他在造船厂工作。是一个嗜书如命的人,他似乎没有别的爱好,唯独对藏书和集邮情有独钟。他好像还有一个姐姐,在南方工作。破四旧开始后,有人开始盯上他。他把书全部转移到我家,是和我大哥策划,看起来非常隐蔽。我发现家里的这些书,已经是六九年的事情了。

      那三个箱子,只有那个木箱子是上了锁的。其它的两个皮箱子没有任何锁,就两个皮带扣扣住。揭开就可以看到那些书。我正式接触大批量的文学作品的时代,应当是从那时候起吧。因为在这之前我更热衷于连环画之类的。

      很多年后我对这些藏书的基本评价就是:丰富。尤其以苏联文学作品居多。在我的记忆里好像有《复活》《静静的顿河》《罪与罚》《卓娅和舒拉的故事》以及大量反映苏联卫国战争的一些反特小说,数量之多令我眼界大开。但是,坦率地说,读那些拗口的外国人名是一件很让我苦恼的事情。而我几乎读遍了法国科幻小说家儒勒.凡尔纳的系列:《女皇王冠上的钻石》《八十天环绕地球》《从地球到月球》《格拉特船长的儿女》《神秘岛》《海底两万里》《地心游记》《烽火岛》。这是一个让我无比惊异的科幻大师,他的笔下的一切如今早已经成为现实,这种带有先见性的科学预言,让大师如今依然光辉灿烂。而且说实话,看过了儒勒.凡尔纳的科幻作品以后,觉得其它的科幻小说都很“儿科”。我还看了巴尔扎克系列的作品,以及雨果的作品。尽管我那时候的阅读能力并不差,但是我的理解能力是低下的。有关对这些不朽作品的深刻印象,实际上都是在我重读或者再读的时候才感悟到的。但是,那些书让我打开了眼界,让我爱不释手,这确实是事实。

      从把这些书转移到我家以后,大哥的这个同学就音讯皆无,好像在我们的视野之中消失了。每当看着这三箱子书,母亲都会念叨着大哥这位同学的名字叹息道:“也不知道去了哪里,怎样了?”那个年代的人们,很象风暴里的浮萍,没有人知道你会飘向何方,你自己也不知道你会飘向何方。

      所以,对文革其实我有这样一种印象,它的疯狂,它的凶残,并不亚于中国历史上的暴君们的所作所为。

      后来我们知道了,在破四旧的惊风骇雨中,大哥的这个同学,宛如惊弓之鸟,在一个雨夜带着年迈的父母逃离了这座城市,去了他们南方的老家,这一走就是十几年,而他也因为这一走而被顺理成章的开除了公职。事实证明,他们的出逃是何等的明智,因为他们如果不走,必然是被专政的对象,被批斗,被凌辱,被抄家,之后还要谴往农村,顺便送你一顶足以抬不起头的帽子,而这一逃却躲开了这一切。福兮祸兮,谁人能知?

      一九六九年的年底,我随着父母迁往这座城市的北部山区,那里已经有一所再建的战备工程在等待着我们。家里只留下了已经工作了的大哥二哥,临走的时候,大哥曾经建议我们把这三箱子书带到乡下,被父母拒绝,理由很简单:人家的东西,不一定什么时候回来取的,一旦我们带到了乡下,很不方便送还的。

      于是我恋恋不舍的和那些书籍作别。

      它的主人真正第一次出现是在一九七九年,那时候四人帮已经被粉碎,人们正舔着带血的伤口,对曾经到疯狂做着清算和反思。大哥的这个同学终于来了,他这一次是带着光明正大走进我家的。大哥大嫂热情地招待了他,并从拉门的柜橱里拿出了他藏在我们家十几年的那三箱子书,他却做出了一个让我们吃惊的决定,他告诉我的哥哥嫂子,那些书他不要了,然后他用随身带的钥匙,打开了那个从未打开的木箱子,小小的木箱子里面塞满的是集邮品。他告诉我的哥嫂,我只要这些邮票,别的什么都不要了。于是他把那些藏书留给了我们家,抱着哪一个木箱子走了。

      很多年后,这个人成为这座城市集邮市场绝对的“大鳄”,身价数百万。而让他走上发迹之路的,就是那一枚枚,一方方小小的邮票。据说他是这座城市最早从事这个行当的人,邮品之全,品相之好非常罕见。所以,他赚得盆满钵溢。

      一九九九年我大哥因为脑溢血过世,年仅四十多岁,留下一双女儿。在大哥的追悼会上,我看到了他,他为大哥买了一个大大的花圈,上面写着“送别挚友”几个大字,他哭了,很伤心。据说他是一个极其健谈的人,但是,岁月留给他的印记就是十分木然。他留在大哥家的那些书,后来被大嫂当作垃圾卖掉了,这让我有些痛心疾首。

      2003年的一个初夏的午后,我途径一个证券公司的时候,邂逅了他。他滔滔不绝的给我大谈他的“股经”,当听我说我对股票一窍不通的时候,他瞪着一双好象看到了外星人惊愕无比的眼神。

      我问他:“大哥你不集邮了?”

      “转了,我早就转了,见好就收。”他象是在回答我,又像在自言自语。当我说道当年它存放在我家的那些书的时候,他打着哈哈说,“都过去了,一切都过去了,不过你大哥是个好人,你们一家都是好人。”他突然抬起腕表,我看的出,那是一块价格不菲的劳力士。他告诉我:“兄弟,要开盘了,我进去了”。接着他就消失在股市大厅的旋转门里。

      我们都在被岁月改变,我们都在被时间修理。无论你是什么样的人,无论你有怎样胸襟和抱负,在时间面前,你都会被它治理的毫无脾气和章法。德国最伟大的文学家之一的希勒,在他的剧本《威廉.退尔》中有一句著名的台词:不,暴君的权利不是无限的!但是,我们却不能出承认,我们常常被专制和愚昧所诱惑,所引导。

      因此,在对文革这样惊人类的逆天行为的思考中,我们如果用一种“怪罪”的心理,去过份的指责一个人或者几个人,还不如深深的自省我们的协从和懦弱。人类世界充满着偶然和人为,或许我们注定要经历这一切,冥冥之中早已经安排的条理清晰,无法规避。按照格林兄弟的说法“偶然就是游离于我们的愿望和理智之外的不可预知的事情”。就像生孩子必然要带来痛疼一样简单,这是人类进化或者成长所要付出的必然的学费,果真如此么?但是,我们不应当健忘,不应当漠然。其实红卫兵的叫嚣和那漫天的标语传单,焚烧“封资修黑货”的烈焰其实都不遥远,一切都在昨天。如果把这一切简单的理解为疯狂,愚昧,冲动那么我们一定是大错而特错。

      我曾经看过一个八岁孩子的墓志铭,上面只有几个字:“我来过,我很乖”。我流泪了,我被这样的墓志铭所感动。事实上,经历了几十年的人生风雨,我早已经没有了所谓的“激情”,剩下的只是一些残缺的记忆而已。但是,我不会无聊到象《等待戈多》的无聊流浪汉那样靠着嗅着自己的臭靴子打发时光。我们注定生活在漩涡和矛盾之中,我们注定要经历一些什么,然后注定要去思考一些什么。

      就像我读过的那些曾经被定义为“封资修”的书一样,它们必定会在我的心中留下印象。我不会轻易遗忘,真的不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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