岁月韵脚之二

白水 · 发表于 2017-8-13 16:50:1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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岁月韵脚
   天有不测风云，人有旦夕祸福。走着走着不知遇到什么人，拐个弯不知发生什么事，命中劫数躲不过，绕不开，回头没有退路，向前是万劫不复深渊。面对儿女迷茫惶恐目光，周围冷眼万箭穿心，母亲别无选择侧身行走在悬崖边，咀嚼苦难，过着咽苦含泪日子，苦熬、苦撑、渡无边苦海。
   一九六六年，轰轰烈烈文化大革命忽如一夜春风来，席卷神州大地，千面红旗迎风招展，万展彩旗飘扬，老百姓犹如冰封的河水融化，手举纸质三角彩旗，高呼口号，涌上街头。铺天盖地的大字报和标语把大街两边墙壁糊了一层又一层，白纸黑字像撕扯破的棉袄，露出败絮。
   一年到头和土坷垃打交道的父母，生产队里听从队长派遣，挣工分养家糊口，与街坊邻居和睦相处，一朝醒来，被人连推带拉当上地主。这个至高无上的称呼，是身上长了刺没有人敢接近，是身上粘上狗屎，人人远远躲开了。
   在那个不富裕年代，大家没有因为贫穷相互鄙视，一旦成了阶级敌人，遭人唾弃。好歹母亲经历的多，深谙没做亏心事鬼不找上门，害人的是妖魔，冤屈也要活出个人样。
   人若无情天有情，冥冥之中，上苍早已为每个人安排好了命运。父亲虽然有一双劳动人的手，额外又多赋予一份使命，能使用剃头刀子、理发推子，让哑巴赢一份尊严；母亲小时候多念的几页四书五经，竟然是渡自己劫难的。
   幸运的是被打倒的地主，没有再踏上一只脚永世不得翻身。父亲再累，也会笑脸相迎笑脸相送每一个上门理发的；生活再清贫，母亲也要把家打理的整洁有致，黄土墙用白土粉刷的雪白，三节红柜虽然有了岁月的斑驳，却被擦拭的泛着光泽，洁白的窗纸不单遮挡风寒，还接受阳光馈赠，落在土炕的苇席上，贫穷的家也温暖，落难的家也温馨。
   生活再苦，母亲也会过的有滋味。天天窝头，饿了也吃不出香味。母亲把面和稀，放上葱花佐料，锅底放少许油，摊饼。摊饼，看似简单，实际难做，没有白面可掺，没有鸡蛋可放，块大了翻不过来，弄不好就成一堆碎渣。母亲总能掌握好火候，既不使锅底几滴油化成一缕青烟没了，也不能使火大饼糊了，当黄黄的、手掌大小的饼一出锅，我总忍不住先咽几口口水。食粮单一，母亲却花样翻新，大铁锅里常常飘出香味。棒面卷子、棒面饺子、棒面条子、棒面凉粉、棒面发糕，就是棒面贴饼子，母亲都用米汤和面，像蒸馒头一样先发半天，做时再添点糖精水，做好的饼子，稍甜略带酸味，像馒头一样喧腾，还有一层薄薄脆饹，越嚼越香，不用就菜，三块饼子就下了肚。
   家庭成分被定性为地主，成了阶级敌人，遭到歧视，但母亲还是买来毛主席像和四卷《毛泽东选集》以及红纸，让父亲用毛笔写上共产党万岁、毛主席万岁两个条幅，请来生产队的指导员，把毛主席像贴在墙壁中央，两边是红纸黑字的条幅，主席像下是崭新的毛选四卷，以示忠于党、终于毛主席。
   面对轰轰烈烈的运动，强加在头上的紧箍咒，母亲明白抗争是徒劳的，辩解是苍白的，只有好好活着，活的像个人样。穷，不贫血；苦，不凄惨；矮，不猥琐。没有公平、尊严，就把生活的酸甜苦辣品出滋味，把人情冷暖感受。旧衣服也要也要干净，破衣服也要缝补合身，老房子也要接纳阳光的温暖。
那时候，经常有公社、县里干部下乡在生产队蹲点，社员家里吃派饭。为和阶级敌人划清界限，干部吃派饭都是在贫下中农家里轮流转。干部来了总不能顿顿吃窝头、棒面贴饼子吧！可不吃这些又吃啥？队长、指导员不约而同想到母亲，虽然成分高，可没有剥削过人干过坏事，是有名的赖成分好人性，同样的棒子面，做的色香味浓，花样迭出，百吃不厌。凭多年共事了解，不会有阶级仇谋害革命干部，而革命干部也不会因几顿饭丧失立场。最后权衡再三，咬咬牙，跺跺脚，狠狠心，豁出去了。
   母亲不负厚望，做饭前先了解干部口味轻重或有没有忌口的。包饺子、擀面条有拉拢腐蚀嫌疑，也没有那个条件，当普通人又觉不妥，怎样才能吃好? 最后母亲折中，做小米做干饭汤，既不慢待又能吃好还经饿解渴。小米干饭汤就是捞出米后再回锅蒸，米汤不出锅放上山药条煮熟，半碗白面搅拌成大米粒大小的疙瘩，开锅时，边拨疙瘩边搅锅，以免疙瘩粘一块。米汤比清水粘稠，又有米香，半碗米饭泡上两勺汤，稠稀搭配，金米银疙瘩，吃完一碗忍不住再来一碗。
   忆往昔，峥嵘岁月稠。母亲用她柔弱的双肩担起家庭兴衰荣辱，把苦难咀嚼成甘蔗，用她单薄身躯为我们撑起一片天空。

老党 · 发表于 2017-8-13 19:17:5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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