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放马游太行， 随缘看石寨； 天寒游人稀， 春迟桃未开； 绘景羡牛哥， 抒情借老外； 何当共良友， 佳期咱再来？ 二月初三，俺从牛城西站坐中巴往西，进太行山看英谈村，司机介绍说，先坐到路罗镇，再租面包，还有十来里。俺寻思，既然只有十来里，何不安步当车？太行山往年只在电影里看过，今日来到邢台，怎能放过观赏良机。看山看水，最佳方式为骑自行车，景色平平处快马加鞭，浮光掠影；可看处驻车停看，看清看饱；可意处恣意忘情，留连忘返。机动车没有这个优点。决定坐到主路与岔路交界处，下车走路，这样就成全了俺走进英谈的标题。 放马游，是取信马由缰意，我倒很想骑马，今生今世，大约办不到了。走游，自由自在，快或慢、走或停、穿鞋或赤脚、敞胸露怀或衣冠齐整，皆备于我。走在太行山里，抬头看山峰巍峨壮丽，平看一川碎石大如斗，联想李白当年将登太行雪满山，欲渡黄河冰塞川，诗仙愁眉苦脸也能写的气势磅礴；“太行、王屋二山，方七百里，高万仞，本在冀州之南，河阳之北。北山愚公者，年且九十，面山而居。”吾未到此时，吾早已知之；今吾来游，不亦快哉？ 知道英谈，是几年前看了本土美文作家牛宪刚笔名牛歌的《英谈回眸》，文字雅致且有奇趣，把个英谈写的神气活现，神秘奇异。从此，英谈就挂在心上。现在网络方便，秀才不出门,全知天下事，俺也查了资料，看了《走遍中国》英谈专集，了解到英谈的看点。但是俺游览时从来不按攻略，也不问路，更不听导游的胡说。俺喜欢乱串，瞎逛，看见什么是什么，往往有意外之得，获喜出望外的感觉。有的看点也许没有撞入眼里，那也不要紧。这是随缘看石寨的意思。哪里都是看点，处处都好看，不必先入为主。 游人稀至，是因时节尚早，北方游览，春暖花开时最佳，据说，太行山里，到了节令，桃花烂漫，那当然好。今春寒料峭，不是春来迟，是俺来的早点儿。也不无好处，安静，村里人暂不收费，不受其他游人打扰，这种幽美风光，最怕红男绿女，吆三喝五，喧哗作态，做许多煞风景事。利弊相消长，事皆此理，今日有今日的缘，随缘，惜缘最好。 羡牛哥，是说牛哥写英谈的文章我钦佩之至，有他的珠玑文字在，俺们说什么都为续貂，若赏文，看他的就成，去领略牛哥的锦心绣口吧（附后）；借老外，是说英谈的新奇若用音乐表现，圣﹒桑《引子与回旋曲》有异曲同工，天作之合之妙，这点儿感受，当初看牛哥文时就萌生了，您听的感觉与俺一样么？ 看官：您一边听着音乐，一边看图，再欣赏牛歌的美文，这份佳肴原汁原味，包您心满意足（可惜本文苑不能上传音乐，甚遗憾，看官如有兴趣可另行搜索，海菲兹版的最好，如此方有声有色，趣味横生）。
小河上的石板桥，波纹石板是天然生成的，本地特色。
村东大门。
此门楼康熙年间建，你有兴趣可到网上查看。
二楼挂牌：白求恩办公室
河北省主席鹿钟麟办公室
这一家墙上挂“游客止步，谢绝打扰”木牌。俺走进门口瞄一眼；关于这一点儿，并不是牛哥所说走到哪一家都可以随便看和吃的，所谓民风厚重，已成历史；往者已矣，虞兮虞兮奈若何？
山泉井，水面在地面以下二尺。
石片当瓦。
村里人大多姓路。图为胡作家的老表。
一家门前的影壁，镶本地出产的龟背石，纹络是天然的。
村东头农家乐吃午餐，手擀面，鸡蛋卤，自己带的酒肉。主人叫刘二妮，我叫她刘三姐，开农家乐十年了，热情，开朗，能说，显得比村里人精明一点儿，饭毕，推销柿饼核桃，给名片。说自己上过CCTV，见过很多洋人、文化人。
告别英谈，群羊送我。
走出村外，路遇邢台商业学校的面包车，搭乘到路罗镇转车，谢谢师傅和二位老师的热心。
英谈回眸 牛歌 月光下的梨花 夜色笼罩着英谈村。奇石居小院的梨树下，一丝风、碧螺和我，正就着饺子喝酒。饺子是鸡蛋韭菜馅，异常鲜美。酒是六十七度衡水老白干，像清澈的火。一丝风端起酒碗，说：“来，牛哥，饺子下酒，越喝越有。”三人遂轻碰酒碗，丁丁当，一饮而尽。奇怪，酒不仅不辣，还酸中带甜，散发出一股浓郁的枣香。
酒接着满上。月亮升起来了，就在头顶，仿佛伸手可及，极圆极亮，宛若白玉盘。月华透过梨树，斑斑驳驳，烂银似的。落花簌簌如雪，荧然似有光。想起汪曾祺的句子：“梨花的瓣子是月亮做的。”
碧螺叫声老六，一条黄狗闪进院来，口中衔着一节竹管。碧螺从竹管里抽出一卷纸，展开，借着月光看过，表情凝重，说，鬼子进山了，邓政委命令，速去汝霖堂。我暗想：碧螺原来是地下交通员，不禁肃然起敬。
走出院门，月色溶溶，满街都是八路军，一律扎绑腿，背长枪,却鸦雀无声。其中有个老外，身材魁梧，高鼻深目，好像在哪儿见过。问碧螺，她说是白大夫。一丝风小声告诉我，白大夫叫白求恩，加拿大人，不远万里，来到中国。去年春上到延安，后来在五台山工作。
来到汝霖堂，门口有卫兵站岗。对了口令，碧螺获准入内，向邓政委汇报工作。一丝风和我，立在檐下。头顶上，有个燕巢，燕子就在耳边啼叫，呢呢喃喃，呢呢喃喃。还没等碧螺出来，天就亮了。
阳台上，燕子的叫声，响成一片，原来是南柯一梦。
英谈的来历 英谈坐落在太行山麓，东距邢台七十公里。南有南山，北有北崖，西有英谈沟、后长沟、梯子沟。南、西、北还有山梁相拥，势如簸箕，东为出口，直通路罗镇，西至黄巢峡。自古就有“一川、三山、六崦、九沟、十八垴”之说，赤壁丹崖，景色如画。
最早知道英谈，是读碧螺的小说《英谈往事》。英谈，这名字忒抓人，一下子就记住了。就像西递，晓起，一奇特，一清新，同样过目（或过耳）难忘。关于英谈之得名，传说有三：
一、黄巢起义时，在此扎过营盘。营盘，口耳相传，误为英谈；
二、黄巢揭竿而起，广发英雄帖，召开座谈会——英雄座谈会，简称英谈；
三、英谈多沟，沟内多清潭。时有苍鹰翔集，人呼之为鹰潭。明代中叶，有路姓人家依潭定居，取名鹰潭村，演变为英谈村。
以上三条不知是否属实。这都是听碧螺说的。如有错讹，当由碧螺负责。
赭红的石头世界 到英谈是四月二十七日，星期一。双休刚过，五一将临，这个日子好，清静。
停车东寨门。东寨门为石头发券，寨墙也是石头砌成，赭红色夹杂着苍青色。两扇木寨门，略显单薄，不知是否原配。寨门过梁上有墨笔题记：大清咸丰柒年九月吉日立。一百五十多年了，岁月总被雨打风吹去。东寨门的寨墙，巧妙地利用了地形，与北山余脉相接，北头是悬崖。长城是中国的寨墙，寨墙是英谈的长城。东寨墙下，留有拱券式水关，可泄洪，可防寇，一举两得。
寨门上方有小阁楼，与寨墙浑然一体。阁楼梁架上有彩绘云纹、瑞草、暗八仙等图案。这说明，英谈人既讲安全，还爱美，硬件、软件，都不含糊。正在赞叹，忽有清风送来香气。一丝风说是泡桐花。我居住的城市里，浅紫色喇叭状的泡桐花，年年暮春，都绽若云霞。可是，我却从未闻过花香。为何花开英谈，如此芬芳。
走进东寨门，眼界大开，这是一个赭红的石头世界。路是红石，桥是红石，墙是红石，屋顶是红石，栏杆是红石，井房是红石，就连厨屋、猪圈也是红石垒建。因此，英谈又叫红石村。房舍皆依山而筑，参差错落，层层叠叠，气势极为雄浑。全村有四个古寨门，有近三公里长的石头寨墙，有大小三十六座石桥，有明清民居院落六十七个，共计房屋五百零九间。想一想，建造这几百间石楼、石屋，英谈村丁丁的凿石声，回响了多少年。
碧螺说，牛哥，你若早来几天，桃花、梨花红红白白，满村盛开，到处落英缤纷。
漫步英谈的石板路，如同行走在郑板桥的书法长卷上。他的“六分半书”，时人评曰：乱石铺街。这里盖房的石头，都凿得方方正正，仿佛魏碑唐楷。街石却似板桥体，隶书参入行楷，自成一格。街与巷相连通，起伏折返，仿佛王羲之兰亭序中不同写法的“之”，一笔一画，引我们走街串巷，来到奇石居。
两个小马 既叫奇石居，自然有奇石。这块奇石，主人称作龟背石，现在拿它做影壁。有人出价六万，主人未售，可见极为看重。我仔细瞧了，觉得花纹不像龟背图案，倒像海底水生植物化石。
奇石居一家两院。我们吃饭的小院，有株梨树，并不粗大，却已两百多岁。几天前，碧螺的单位，举办摄影比赛，她带领数十名青年团员，来英谈准备参赛作品。她说，在树下吃饭时，梨花飘飘，落在头上、身上、碗里，下雪似的。
房东大嫂正在为我们包饺子。她接到碧螺电话，现到地里割的韭菜。一丝风和碧螺是“闺密”，都姓马，姐妹俩交往十几年了，甚为相投。一丝风说与碧螺接触，总能发现她的优点。碧螺在英谈人缘挺好。无论是蓄着长发摇滚青年模样的村主任，还是门口做饭的妇女，和刚上学的小女孩（叫碧螺大姐姐），碧螺都很熟悉。我觉得，碧螺有点像阿庆嫂。阿庆嫂说话滴水不漏，碧螺做事严丝合缝，阿庆嫂开的是春来茶馆，碧螺家里有“情人节茶社”。当然不同更多。阿庆嫂的阿庆不在沙家浜，碧螺的章鱼哥却在邢台市，阿庆嫂没有孩子，碧螺已当妈妈（儿子小名棒棒，生得虎头虎脑）。阿庆嫂垒起七星灶，铜壶煮三江，是为招待十六方。碧螺则酷爱喝茶，就连到英谈，也带着“猴魁”、“黄金桂”。
物以类聚，人以群分。两个小马，待人皆真挚诚恳，热情爽快，对我这位陌生的远方朋友，极尽地主之谊。说陌生，是因为我们第一次见面。称朋友，是因为我们在博客上已过从三年，相处颇为融洽。
碧螺说，上次投宿奇石居，就住在屋顶的小阁楼里。清晨醒来，村子安静极了，嘤嘤嗡嗡的野蜂声，清晰可闻。透过窗棂，还看见房顶上，坐着几个老奶奶，边拉家常边绣花。
趁饺子没熟，赶紧登上房顶闲眺拍照。忽然想起儿时大人常说的一句话：“三天不打，上房揭瓦。”不由失笑。英谈屋顶的“瓦”，没人揭得动，一米多长的红石板，怕有百余斤重。走在上面，如履平地。
英谈的石屋极为厚重，窗户却分外灵秀。有圆窗、方窗、长方窗、半圆窗、菱形窗……窗棂有直棂纹、龟棂纹、梅花纹、福寿锦文、拐子锦纹、海棠锦纹、灯笼锦纹、绣球棂纹……如果说眼睛是心灵的窗子，那么窗子就是房屋的眼睛。我看它们，它们也看我，对视之中，我似与古老的英谈，做无言的交流。
吃饺子，饮山枣汁。韭菜鲜嫩，山枣汁微酸，真爽。房东还炒了一碗笨鸡蛋（土鸡蛋）。碧螺说，英谈人特别厚道淳朴，不管上谁家，赶上啥吃啥。一丝风说，每次来都住在这里，和房东像亲戚一样。
房东养一狗，行六，故名老六。老六身长腿短，耳尖耷拉，血统虽不纯正。却不摇尾，不乞食，颇有个性。诗圣杜工部，尚“苦摇求食尾”。英谈村一条普通黄狗，何以如此不卑不亢。
空寂的村落 饭后，碧螺、一丝风为我做导游，浏览英谈。中午时分，石板路上，就我们三个游人。村子里一片寂静，只听见时远时近的鸟鸣，和我们沙沙的脚步声。
英谈村，随处可见石磨和石板，这是过日子的必备之物。每家都有对联。有的对联是用油漆写的，四季常新。门楣上，或贴福禄寿，或贴松竹梅。有家门旁，还保留着红地黄字的“最高指示”。稀罕，这也算是文物了吧。
一丝风说，她感觉英谈村很有文化，人也很文明。她还说，只有春夏秋冬都来看看，才能真正领略英谈之美。
参观一家新房。大红门帘，两边四副对联，相映生辉。我最喜欢其中一联：
模范配英雄；洞房燃花烛。
横批是欢天喜地。
这些对联传统喜兴，不计工拙，大方随意。搁城里也许显得土气，在英谈却十分协调和谐。
锅台上方的墙上，也贴着一张红纸条：供奉灶王爷。
一丝风说，上次看新房时打听过，新郎是军人，新娘在外地，小两口成婚后就走了。这家女房东对人较冷淡，和她说话不理不睬，但不干涉拍照。一丝风说，她不怪房东，城里人的新房也不能随便进呀。
这家厕所边，也有块龟背石，与奇石居那块图案相似，只是形状、品相稍有逊色。同是奇石，一奉为镇宅之宝，一丢弃茅坑之旁，噫唏，命运何其悬殊乃尔。
英谈产胡桃、板栗，房前屋后，多合抱粗的百年老树。树皮龟裂如龙鳞，枝柯虬曲似狂草，掩映着红石小楼。一丝风说，板栗初夏开花，花香飘得很远，甜丝丝的。近闻，则香气太浓，有点腻人。板栗花像长长的狗尾草，心灵手巧的农村妇女，能用它编制各种各样的小动物。
英谈村，鲜见年轻人，都出门打工去了。只剩些老人孩子，下地干活，看守门户。村子显得空寂冷清。
卧虎藏龙 英谈村有四堂：贵和堂、汝霖堂、德和堂、中和堂。行色匆匆，仅看了汝霖堂。汝霖堂位于贵和堂东门的对面，有八座院落，一百三十八间房子。汝霖堂主人叫路法圣，清嘉庆年间人，经商有方，鼎盛时期，晋、冀、豫三省都有商号、店铺。
汝霖堂北屋的墙上，有块巨石，村民称作半壁石。由此略可窥见盖房工匠的巧思：依山就势，借石为墙。抗日战争时期，这个看似寻常的院落，却住过几个叱咤风云的将领：彭德怀、刘伯承、邓小平、左权。他们在此运筹帷幄，策划了著名的百团大战。
还有一个人，在中国可谓家喻户晓，他就是加拿大名医白求恩。七十年前的夏季，八路军转战英谈村，白求恩率领医疗队，在村民路召健的小院里，做过短暂休整，并抽暇为村民治病。
英谈村，曾经是国民党省政府办公所在地。一九三九年二月，国民党河北省主席鹿钟麟，迫于侵华日军气焰，将政府机关迁至英谈，他自己的办公室，就设在中和堂。当时刘伯承、彭德怀，也在英谈。双方就抗日问题，有过多次会谈。
蕞尔英谈村，端的是卧虎藏龙。
走马观花，对英谈的了解实在肤浅，只好另辟蹊径，做些案头工作。近日读了不少文章，很多游客都把英谈描绘成世外桃源。对这种说法，我不以为然。普天之下，莫非王土。无论春秋、战国、先秦、两汉，还是魏晋南北朝、唐宋元明清，哪里有桃花源？鸦片战争以后，更不用说了。中国的桃花源，仅存于离职县长、农民诗人陶渊明先生的笔下。天下兴亡，匹夫有责。牵一发而动全身。只说抗战期间，英谈村就有二十多人浴血疆场，其中不乏为国捐躯的英烈。
酒好不怕巷子深。二零零七年六月，中国建设部、国家文物局，授予英谈中国历史文化名村的荣誉称号。
历尽人间沧桑，深邃朴拙的红石村，当得起这份殊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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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17-8-9 07:36:1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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千斤顶
发表于 2017-8-9 08:36:0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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