岁月韵脚之一

白水

岁月韵脚之一

       这次回家，感受最深的就是母亲确实老了，村里几位九十四五岁的老头老太太终因毅力不足，岁月面前拜了下风，先后辞世而去。九十二岁的母亲毫无争议排到高龄第二名。也许意识到第二名就应该像老者的样子，一向爱看书又不承认自己眼花的人，忽然不再对书感兴趣，上次给她带回去的小说只翻看了十几页，平整崭新如故放在炕边。也许嫌看书费精力，需要养精蓄锐才能与岁月对决，所以多数时间往炕上一躺，双眼一闭，气韵均匀，静静地享受觉的慈润。好像要在梦乡中将九十多年的人生捋清楚，睡眠中不用把生活的酸甜苦辣咀嚼。

       母亲生在农村，长在农村，生活在农村，一辈子没有离开过生她、养她的农村。一个普普通通女人，历经生与死、荣与辱洗礼，依然硬朗朗活着就是一种奇迹。

      母亲很小时候失去娘亲，跟着奶奶艰辛长大。母亲是不幸的又是幸运的，在那个女子无才便是德的社会，作为家里唯一的女孩子幸运的进了学校捧起书卷，接受知识熏陶，填充贫穷的生活，弥补没有娘亲的温暖。结婚后由于我爷爷思想开明，没有立即中断学业，边做家务边上学，苦中有乐。因为有文化，明事理，又能干活，深受家中长辈喜欢。青春岁月里，知识虽然没有改变命运，但积攒下了做人底蕴。

      抗日战争时期，八路军队伍不但缺枪支弹药，也缺少有知识有文化的人员。因家庭关系，母亲有幸认识八路军一些高级人物，用她话说，那是参加过长征的大干部，他们做事干练，待人和蔼热情，怎么看也不像当官的，有的还跟我的姥爷称兄道弟，一点架子没有。按她的描述，我查了一些书籍，像是平北抗日领导人段苏权将军，详细问问又成赵天晨，我看看赤城县编辑的一本平北抗日人物，确有其人。罢了，时过境迁，什么都不重要了，斯人已去，母亲还健在。社会日新月异的变化，丰富的生活，看到了，享受了，何尝不是幸福! 他们看中母亲文化知识，三番五次说服动员母亲脱离家庭，参加八路军做机要人员。母亲看看襁褓中我的大哥，再看看全家老少凄哀哀的目光，母亲明白，她一走，这个家就散了。看看这个，望望那个，母爱、亲情哪个也割舍不断，自己是个没娘苦命的孩子，再怎么能让自己的孩子没有娘呢！母亲提出不抛弃孩子，不抛弃家庭去参军。因为战争是残酷的，得到答复是否定的。母亲心肠软，失去了一生改变命运的机会。后来，我在书摊淘到一本《魏魏海坨山》，一本平北抗日纪实故事书，老十团几个主要人物，母亲记忆犹新，还能说出个一二三。

      正因为母亲没有参军奔赴沙场，转战疆场，才有后来经历家破人亡，刑场生离死别，不应该是一个家庭妇女承受的生生扛了下来。

     不管在生活艰难时候还是现在，我没有问过母亲后悔不后悔，更没有听母亲唠叨后悔过。过去的事情不是翻过的书可以重来，过去就是过去了，说什么都毫无意义。因为每个人都带着使命来的。有的人是为拯救国家而降临这个世界的，有的人是为担负家庭命运而生的。为国家的有血性，为家庭的须柔肠。为国家牺牲是英雄壮举，为家庭受难也需要坚强。抛弃小家是为千千万万个家庭不再破碎，小家稳固了，才有做军鞋，送军粮，照顾伤员生活起居凡人善举。

      九十年代，一个在北京小西天干休所打工的乡亲，遇到一位参加过战争的老干部。听说来至他曾经战斗过的地方，兴奋的话异常多，不知不觉聊到一次战斗中身负重伤，手术后安排在我家疗养，母亲对他照顾的热情周到，像家人一样喂饭喂水，端屎接尿，从没有嫌弃过，许多年心里一直没有忘记，祝愿好人一生平安长寿。几十年后，母亲欣然接受让人捎来的简单祝福。这就是不求回报的凡人善举。

      多少年了，化身命运之神的一个个先母亲而去，母亲道是瘦骨铮铮，利利索索。与命运之神周旋过程中由累的气喘吁吁到应对自如。命运之神累了，感觉捉弄一个普通女人实在无聊无趣，带着病魔悄悄离开。母亲早年落下的病竞不知不觉消失，吃的下睡得香。

      年轻时知识没有改变人生，晚年，有书陪伴，时光悠闲，人不寂寞。路走累了，一卷书中栖息，生活乏味了，握一卷书熏熏。不行千里路，千山万水在眼前，炕头一座，看人间百态，原来知识总有派上用场的时候。想远方女儿时，视屏中人在眼前，有声有色不是梦，胜过马王爷三只眼，逢上好社会，赶上新鲜事。山不转水转，水不转人转，人不转时代转，命运不济偏偏时运好，坐在炕头拿国家钱养老，母亲欣慰知足。

     看着母亲瘦小身躯，睡的安稳样子，忽然感悟，人年轻时与命运周旋，老了还与岁月对决，一生不等闲啊！

一方

母亲不是简单人，尝过了人间百般味道依然活得有滋有味，值得后辈细细描述深深珍藏。祝福您的母亲幸福康宁。

老党

善良的母亲，坚韧的母亲已跃然纸上。赞。

云上云上

坚强的母亲，让人肃然起敬，祝福母亲永远幸福安康。赞。

思绪微漾

母亲精 的一生，经历了抗战，也经历了如今的好岁月，是一位值得敬佩的老人。她的身上印刻着历史的印记，生活赋予她多 的人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