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稽古传话】……济南话“揍屎”与“雕龙奭”

克谐

济南话“揍屎”与“雕龙奭”

    “茅房里打拳……揍屎。”这句曾经广泛流传于济南市区内，尤其街头巷尾，时常可以听到的俏皮话，现如今除了一些特定人群，一般在特定场合下，或许偶然还会听到之外，确实很少再有人讲这样话了。
    在济南，当人们闲扯聊天之际，如果话语之间提到了某某人“揍屎”，或说是“很揍屎、特别揍屎、杠揍屎来，以及穷揍屎”等，甚至演变成了“难揍”之类的话时，关于这话里面的“揍屎”二字，一般都不需要添加解释的。如果有人提出类似“揍屎是什么意思啊？”一样疑问，那么即可表明，此人起码不会是土生土长的济南人，或者即便就是在济南出生长大的，也一定属于始终和广大平民百姓无法打成一片的那种人。
    我的小学、初中和高中教育，都是在老东门桥到青龙桥之间，也就是那一段护城河东西两岸的学校里度过的。其实，“揍屎”一词，无论算是地区方言，或说成“土话”“口头语”，抑或算作歇后语，或说是俏皮话……总之，对我而言，真正懂得这个词汇含义，确实不是来自学校老师的教育，也不是听过父母讲解，甚至至今也没有听谁给我当面解释过，因此只能是历经诸多次耳濡目染后，唯有通过自我一种直觉会意和理解觉悟罢了。所以说，凡日常生活中间，对待一些像各种各样的怪话、假话、空话、大话等，特别是类似一些方言、土话、口头语、俏皮话、歇后语之类的闲话扯淡，原本就应该当成“耳旁风”，不必特别在意才好！而且最不应该的，就是如同“街痞子”一样，不但闻之即刻暴跳如雷，而且必定睚眦必报，至于随后之勾当，如果不是赤膊上阵以至于杀人放火，再就是背后扔黑石头或砸人家窗户的“下三滥”伎俩了吧。
    毋庸讳言，但凡在济南呆久了，尤其像过去居住在小街小巷里面，特别是还能够接触到一些工作性质和岗位责任都比较接地气的社会劳动者及其子女等的情况下，那么像“揍屎”这样的话语，尽管登不上大雅之堂，但在市民庸常生活场合下，尤其针对某一个或某一些，通常还会是特别具体而又极具形象的人或事的时候，一旦脱口而出，凡能够听懂者，即便不总是会心一笑，也必定有一种心照不宣的心灵触动……或纳罕质疑，或抵触否定，或爽快认同。
    那么，济南话“揍屎”究竟是指什么呢？若依我过去的看法，最简洁的理解，应该是指“假模假样”，或说“装模作样”。尽管这里面的“假”和“装”，在内涵高度和具体内容上，确实会因为不同的人或事，或因不同时代，而有见仁见智的区分，甚至差别还会很大。但大体而言：因为这个词汇一般使用时，都会在贬多于褒的场景下，于是可视为等同时常说的“假正经”“大尾巴狼”“假、大、空”之流俗吧。
    本文到此，关于济南话中一个不雅观的俏皮话，似乎已经说完了，基本算讲清楚了吧。但是，细心的读者忍俊不住要问：上面这一切与“雕龙奭”何干呢？
    那么，什么是“雕龙奭”呢？关于这个名称，多年前读钱穆先生《先秦诸子系年考》中，虽曾经看到过，但没有引起重视。
    戊戌年（2018）春夏之交，利用日常闲暇，我自己着手尝试把刘勰《文心雕龙》翻译成通俗白话文字。近来，在琢磨第四十五章《时序》中，里面涉及齐国“稷下学宫”时，刘勰特别提及的就是“谈天衍”和“雕龙奭”。
    战国末期，曾经延绵约150年，当时威名四方的“稷下之学”，确实学说璀璨，而且明星荟萃。在“稷下学官”位列诸子大家的名单中间，有三个邹姓名人，后世称为“三邹”。其中被称为“雕龙奭”的，生平排列最后，即邹奭；而第二个，即“谈天衍”邹衍；位列第一者，就是用自己美貌作比喻来“讽齐王纳谏”的邹忌。
    关于“雕龙奭”的来历，虽然与“谈天衍”密不可分，但关于“谈天衍”的来历，本文不作深究，这一方面是读者完全可以顾名思义；另外，当下网路查实也很方便。再回头说，“雕龙奭”之所以会有这样一个称呼，结合历史的看法，应该是指邹奭一生中，尽其所能，将邹衍的阴阳五行学说，整饬修饰的极致程度，完全如同雕刻神龙一样，不仅手法上细致入微，而且在整体形象上，已然塑造的出神入化而又活灵活现了。据说在刘勰的《文心雕龙》中，其名称中的“雕龙”二字，就是取自“雕龙奭”的内在意蕴。因此，我个人认为，至今济南话的歇后语中“揍屎”二字，其本源应是来自“邹奭”。所以依据源流，目前济南方言中发音“揍屎”的词汇寓意，更确切地讲：是指一个人举止言谈，太过咬文嚼字，文文绉绉的姿态，近乎装模作样一般。
    另据现有资料，邹衍是战国末期齐国临淄人，生卒约在公元前324年～公元前250年，相传他的墓地在山东省济南市章丘区相公庄街道郝庄村。至于邹奭的生平背景，目前还没有人说得清楚。那么，邹衍墓地为何会在济南附近出现？邹奭与邹衍以及和济南之间究竟有过何种联系呢？其实，类似这样一些疑惑问题，如果能够探幽访微，即便真正弄清楚的仅是点滴线索，进而不只是更加贴近了那个时代生活的真情实况，并且更有助于我们今天研究他们思想学说能够形成的所以然和之所以然吧。
    高中时代，我的一位语文老师曾经说过，懂得济南土话的人，能够更好地理解中国古书里面一些特别字词的确切含义。诚然，像“邹奭”的谐音，如果历经两千多年后，真的演变成了济南俏皮话中“茅房里打拳……揍屎”的意思，尽管说和听起来确实都不雅，但却价值意义非凡。起码通过这样一种貌似臆测性推想，对于今天人们而言，反而可以确切地知道：在文化传承过程中，以往曾经有过邹奭其人，而且后人对其人、其学说、其姿态、其精神的理解，抑或就是误解的究竟是什么吧。
    其实，在济南的方言土话中，还有一个专门词汇，是针对“说话从来不讲正理，不但喜欢钻牛角尖，而且听不进去别人不同意见，还特别固执己见，并习惯强词夺理。”一类人的斥责。这个词汇，在音调上近似“蜿蜒”“弯言”“剜眼”等。而我个人以为：济南这个方言，在字面上，用“弯言”比较贴切；若究其源头，应该出自“歪衍”，并与邹衍有关。因为不仅是济南地区，起码北方汉语中的“弯”，于音义上，即可通假“歪”。就是说，借助今天济南人的土话“揍屎”，如果可以查询到邹奭其人影子的话，那么琢磨另一个济南口头语“弯言”，或许不但找得到“谈天衍”亡故的行踪，或许还能够让更多的人开始明白：像邹衍其人和他的阴阳五行学说，虽然已经被历代专家学者，甚至诸多的帝王将相，都视若神明，但在其滋生孕育和成长壮大的故土上，亦不过被当成了一种爱钻牛角尖，或惯常云山雾罩，并且是非常不好理解的歪门邪说罢了。

戊戌年“冬至”草于济南。

老党

明白，知性，有文化。推荐阅读。

一方

一句会心的俏皮话，引出这样一段历史典故，不知不觉多了份庄重，似乎也该装模作样一番。

云上云上

有趣的方言土语，不仅日常用语交流方便，更代表了地方特色与文化，意义深厚。

白水

查字典又认识一个别扭字“奭”。

克谐

一并感谢上面诸位贤达大侠的捧场

之所以称呼“贤达大侠”，在这种不雅的标题下，敢于进场者，不应只有猎奇者，更须有侠肝义胆的气势；而读阅品味之后，敢于评头论足者，非贤达坦荡之君子，一般不会出头露面，像是故意招惹是非。

实话实说，我此篇闲话，可谓余音袅袅，翻译刘勰《文心雕龙·时序》之中，内心诸多烦言愤懑，唯有如此这般一下下……即便时过境迁多年，依然能够笑谈其中的所以然吧